Wednesday, June 20, 2012

去蕪存菁。



早一陣子的事情了。

那兩個星期,我忙著執拾自己的房間,猶如打掃人生一樣,去蕪存菁。房裡所有的抽屜所有可能的空間都飽和了。自從搬家以來,積存了十五年的東西,像年紀一樣,不知不覺,以倍遞增,去又去不掉。是時候面對。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但面對雜物,像告白或者告解一樣,是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的。

首先我找到一疊厚厚的舊報紙,存在文件夾裡。打開的時候,我驚異得,彷彿第一次見到海洋一樣。裡邊有張國榮逝世翌日的頭條,美國正式宣布開戰的新聞,戴妃車禍身亡後舖天蓋地的報道等,而她喪禮的錄影,我還留著。九七當年我不過十歲,我知道些甚麼?這些報紙,要丟的,一早丟了,要留的,我還留著。或者當時的紙質較佳,隔了這些年月,它們並沒有變得殘舊,或褪色不堪,看上來,不過像擺了數天罷。最後,我還是把它們原封不動的收好。

打開另一個文件夾,是中學時,十五歲至十八九歲期間的中文作文。有初中的,高中的,預科文學的;有描寫抒情,有故事,也有乏味的議論文。我如獲滿地金銀還以為這些早已散失無影了。重溫自己的文字,感覺像,聽著電話筒裡自己的聲音。明明是我,又不是我。另一個袋子裡邊,沈甸甸裝載了十數本中學的習作簿記。當中有數學的本子。打開一看,那些數字,那些符號,已成外太空語言。對數學的記憶,如今只剩最原始的加減乘除。

還有整個預科時期的地理科筆記。上了大學,悟出了一個道理:高考過後,是不應該太努力的。儘管如此,我還是非常懷念地理課,懷念生活的簡單,懷念往昔的不假思索。那些筆記,縱沉厚如同青史,我卻珍而重之,從沒棄掉一紙頁。我把它們翻了一遍,把最喜歡的課題,比如板塊移動,熱帶雨林,泥土石頭,好好保留起來,其餘的,塵歸塵,土歸土了。時間的一部分也同時化作紙屑,遠飄於無垠,去了。

我眷戀舊物,相信死物能從時間裡生出靈魂。很多東西,日久,生情如同生命,不得捨棄,已成習慣,不知是好是壞。每打開一個盒子,一個袋子,一個夾子,過去出土如同塵飛四散。我撲向塵埃,忙著收拾又不是,回憶又不是。如是者,小小一個房間,我竟花了足足兩星期才勉強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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