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y 1, 2012

文學院的木長椅。

某天晚上,心血來潮,乘自動電梯,到堅道,坐小巴回文學院一行。

在東閘下車,沿斜道,走上祿祐堂門前石階梯,左轉。無人的走廊,緊閉的木門。黑夜之中仍能看見門上深裂經年的木紋。園子裡,三四月的春花早逝,當下只剩綠葉,在九時的夜晚,隱成一叢面目模糊的影。

水聲。圓環水池。裡邊還住著龜兒嗎?我記得,好多年前了,某夏夜,我跟她並坐水池邊,她訴說,我便傾聽。是個涼夜。我倆因此而解開一個愛情的糾結,明白愛人如己,也必先愛己。池邊有石級,級上有長椅,在龐大的樹蔭下,曾是我流連,讀書,躲懶,哭泣的棲息地。

經過音樂室,長廊盡處,一室燈火通明,美樂悠揚。此時此刻,總有音樂。我想起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他們的相遇,也是樂韻之時。人在當時必定無知。往後回想,方會明白,其時一剎如電影佈景,目前燈光,陰影,走廊的明暗,門虛掩的角度,莫名其妙的音樂,都經過精心的佈置,安排。

我繼續走,沿長廊繞了一圈,除了保安員,人煙全無。另一邊,我還記得上 Romanticism 的課室,記得有一課,跟教授爭持不下,二人臉紅耳赤。那是我最喜歡的教授之一,她年輕,金髮,聲線柔美,是個美人。而今回看,那些上課的時光,研究 Mary Shelley 的日子,短暫得如驟雨一樣,一打傘,它已經過去了。

走上二樓,聞嬉笑聲。美術系那邊,露台之上,彩燈張結。二樓平臺的木長椅東歪西斜,我放下袋子,脫了皮鞋,橫躺在椅上,雙腳擱在椅欄。夜空泛紅,是下雨的先兆。風不息。薄扶林的空氣。心想,不如這裡睡一夜至天明,餐風飲露也不錯,反正沒有試過。我想起梁同學,也想起鄒同學。我們常常坐在這兒的長椅,在冬天的暖陽下,或在夏至的黃昏之境,舒服得快要睡著,每每直到天黑才離開。

我想起很多事情。好的,壞的,挖心掏肺的,無關痛癢的,久遠的,近切的。想起上月比較文學系告別會上,J 說到,關於文學樓大樓,種種的私密情事。往時,覺得 Main Building 等同文學院,好像拜倫與詩一樣。兩者從此要分開來想像,是不可能,是絕不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下起雨來。我提起袋子離開,下樓梯,在祿祐堂門前,坐在梯上,靜看門外,四月的雨。



1 com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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