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 到1A追功課.
四時, 在英語閣陪學生完成欠交的功課. 學生甲與乙先後離開, 剩下浩軒. 明日復明日, 明日何其多. 浩軒已連續兩個 cycle 欠交 Copybook. 沒有責罵, 因為印象中的浩軒溫文有禮, 上課認真, 像只小綿羊, 而功課總是做得漂漂亮亮.
回教員室工作, 過了一會, 浩軒還在英語閣裡背著門口默默耕耘著. 真乖巧, 我想, 便搬來一疊簿, 坐在浩軒對面批改.
"喝些東西再做吧." 我把一包利賓納放在他面前.
"不了, 我做完才喝." 浩軒搖搖頭.
我自顧自批改簿子.
他忽然說 "這兒不是不準飲食的嗎?"
"我說可以就沒問題了." 我笑說.
五時.
"會不會太晚回家?" 我問.
"不會, 六時半前回到去就可以了."
"你住哪兒?"
"xx."
"怎樣回家?"
"乘地鐵. 只要六時半以前回到宿舍就好了."
浩軒提到宿舍. 我想起開大會時提過的特殊學生個案.
"跟誰一起住?"
"跟二十多人呀, 整幢大廈都是宿舍, 給像我這樣的孩子住."
"都是像我這樣, 媽媽死了, 爸爸也死了, 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
浩軒一邊做功課, 一邊若無其事的解釋給我聽.
我悄悄擦眼淚. 他卻微笑.
我放下手裡的紅筆, 他擱下藍筆. 別的學生在安靜的自修, 我們聊天, 輕聲地.
"有零用錢嗎?"
"有呀"
"有多少?"
"一星期有五十塊. 到小吃部買吃的, 買薯片, 零食, 漫畫."
"有儲到錢嗎?"
"沒有呀, 我沒有儲錢的習慣, 都花掉了, 常常買些無謂的東西, 哈哈." 他傻氣的笑說.
他終於拆開紙包飲品. "我按捺不住了, 嘻嘻!"
"一邊喝一邊做吧! 肚子餓嗎?"
"是有一點點餓, 午飯不夠飽." 他繼續埋頭苦幹.
我回到教員室, 在霍Sir 的案頭不問自取了一包吐司餅乾.
"謝謝老師."
"今天我不小心弄壞了我的眼鏡."
浩軒把眼鏡插在褲袋, 拿錢包之際眼鏡掉到地上去了.
"老師你說這像不像被車子輾過?"
"我說應該被人踏過."
"真的嗎, 心腸真壞..."
"也許他也看不見呢."
浩軒的眼睛有毛病, 有時看不到黑板, 漏抄了手冊的家課項.
"老師你看."
他戴上歪歪斜斜的破眼鏡, 咧嘴笑. 像卡通片裡滑稽的角色.
"老師我今天調位了."
"調到中間去了?"
"不, 調到窗口第一個去了, 看得清楚一點, 不過有時會看不到黑板側面的東西."
"看不到要多問左右的同學, 知道嗎?"
"知道了."
六時.
"有帶傘嗎?"
"沒有傘呀."
"沒有帶?"
"不, 給別人弄壞了."
"趁現在沒下雨快回家吧."
"老師再見."
"再見."
浩軒的潦草英語寫著「溫柔敦厚」. 不說還以為是女孩子的字. 我開始明白並且認同, 為甚麼說一個人的字體寫出一個人的性格.
Monday, September 28,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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